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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只想说:谢谢您,亲爱的老师

很多事情,想象的总比实际做的时候困难很多。

今年9月快开学时,我的焦虑和担忧无法描述有多大——因为雨时复学后要面临重新选择新的班级,要面对新的老师和新的同学。我感觉一切都像一个未知的黑洞。

我希望雨时他爸爸能帮帮我去沟通、去联系,可这个在单位叱咤风云的人,却总是憨憨地笑着说:“亲爱的老婆,这个嘛,你比我厉害。”完了又加上一句:“唉,其实在原来阳老师班上很好的,你不听我的,要雨时休学”......

 

我真的郁闷到极点。让雨时暂时休学,从我的本意上来讲,也是希望对雨时更好。但实践后觉得,在家上学有利有弊。所以决定让雨时重回学校。

 

雨时的姨爸总是安慰我,别急,没关系的,说他帮我去联系教导主任、联系老师。我姐夫打听到有一个他认识的老师,刚好当初二的班主任,联系上了,人家也答应接收,但问题是,这个老师班上都有90多个学生了。我想了想,索性跟姐夫说,还是由学校抽签决定分到哪个班吧。随便哪个班都行,只要老师愿意接收,我就感激不尽,确定了班级后我再去找新老师沟通。

 

8月31日报道那天,我壮着胆子带雨时去找教导主任。我说壮着胆子大家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是我真实的心情。尽管姐夫一再对我说:“刘主任认识你,他知道雨时,刘主任人很好的.....”我还是有说不出来的怕。但我是妈妈,就算怕,我也必须去做。

开学报到人很多,我跟刘主任自我介绍,刘主任告诉我去哪个班报到就可以了。待我带雨时找到教室,才发现刘主任还是把我们弄错了,以为雨时是初一新生。我再去找刘主任,刘主任说等明天组织老师开会抽签后再告诉我。在教导处门口碰到雨时原来的数学老师曾老师,紧张得我都忘了怎么称呼她了,很尴尬的。

 

第二天是9月1日。我又带着雨时去学校。结果因为开学事太多,雨时还是没有分好班。刘主任说,干脆下周一再来吧。就这样,我们9月4日才正式到现在的新班级报到。

期间我找了雨时原来的班主任老师阳老师,希望阳老师帮我和新老师沟通一下,说一说雨时的情况。阳老师是非常好的老师,满口答应。

 

9月4日这天,我其实比雨时还紧张,我很想哭,随便一句话、一段文字都可以让我泣不成声的。我脆弱到这个地步还要假装很强大很镇静,这样的心情,只有同样经历过的星儿妈才懂吧。

新班主任袁老师非常年轻漂亮,我送雨时去教室后,记下袁老师的手机号码、加了她的微信,就离开学校了。离开学校后想着雨时,想着她的不容易,又情不自禁抹眼泪。

 

雨时的画

回到家我就开始寻思着如何跟袁老师和盘说出雨时的情况。

下面是我当天下午写给袁老师的微信:

 

袁老师好!我是邹雨时的妈妈,不知道刘主任今天在安排抽签时,是否把雨时的情况已经跟袁老师说了?

作为妈妈,我真的是无比忐忑的。

雨时2岁半被诊断患有轻度的儿童孤独症(也就是自闭症),这是一种将会伴随她终身的广泛性发育障碍。所以,注定她的成长之路和其他孩子比起来,会充满太多的艰辛与坎坷,注定她会有很多很多与众不同、可能让别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相信袁老师已经感受到了雨时的与众不同吧。今天中午我来学校送饭时,就有同学善意的提醒我:“阿姨,你有没有去了解你女儿在校的学习情况?”.....

 

我其实相当清楚那孩子想跟我表达什么。因为雨时的障碍就摆在那里,纵使我做妈妈的有千万个不想说,也瞒不住孩子们那雪亮的眼睛。我只能对那孩子说:“阿姨知道,雨时一定会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的,阿姨恳请你们多多包容雨时,阿姨会很感谢很感谢你们的。”

 

因为雨时的先天疾病,雨时真的无法做到很多孩子可以轻而易举就做到的事。比如和人说话时,她会因为紧张而眼睛不看人;上课时无法跟上老师的节奏,也无法做到按要求完成作业;与同学交流时,喜欢讲一些只有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甚至有时可能自言自语讲一些她想象中的事;分不清哪些是同学之间的友善、哪些是捉弄;分不清什么时候该大声说话、什么时候该小声说话;对很多人际交往的潜规则始终处于蒙昧状态;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动作因为从小有运动障碍别人轻而易举做得到的,她则付上成倍的努力也可能无法做到;学习成绩也很不尽人意.....

 

庆幸的是,雨时这样一只蜗牛,从小学到初中,得到了太多太多老师的关爱和同学的宽容,使她能够一直跌跌撞撞艰难前行,一直成长进步着。

 

尽管雨时有那么多那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她是温和善良单纯到极致的,虽然笨拙,但也能够努力的与人沟通交流,也一直在尽着她自己的最大努力想表现得更好一点。很多以前我们认为她做不到的事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她也能逐渐做到了。休学一期在家,学会了帮我煮饭、切菜、晾衣服等基本的生活自理。今年暑假通过了钢琴三级的考试,还和妹妹去北京参加了写作大师夏令营;在画画、写文章方面也经常有一些令人出乎意料的表现。刚刚出版的著名诗人树才老师的《给孩子的12堂诗歌课》这本书中,就选发了雨时的两首小诗。《小溪流》、《作家园地》、《湖南科教新报》也曾发表过雨时的一些诗歌。雨时喜欢听古典音乐,喜欢看百科全书,尤其痴迷于艺术文化名人的历史(所以,经常会不考虑别人想不想听,跟别人说这些她喜欢的名人轶事。)

 

袁老师,雨时今天来到31班,我知道会让各位老师有很多操心费心的地方。我也十分清楚,雨时的学习是跟不上的。为此,我姐夫已经帮我们跟教育办以及学校领导说了,雨时的学习成绩不计入班级排名。

我叮嘱雨时在学校最起码要做到以下三点:一是上课时绝对遵守纪律,保持安静,不影响老师的正常教学;二是尊敬老师;三是和同学友好相处,不受同学的捉弄。达到这三点,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恳请袁老师多多包容雨时,雨时在学校有什么情况,也辛苦袁老师及时跟我们沟通。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配合支持老师的!不甚感激!

 

袁老师很快回了信,袁老师的信息,也许别人看来没什么,但却温暖得我泪流满面,要知道,之前我和袁老师素不相识!之前为此想过的无数个担忧,已是灰飞烟灭。袁老师是这样写的:

“首先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敬佩,你真是一个伟大的妈妈!今天刘主任大致和我说了雨时的情况,通过一天的接触,对雨时也有一些了解。今天我们有一个口语交际课,说说自己的暑假,她也告诉我今年暑假和妹妹去了北京参加夏令营,强调没有大人陪同的,我表扬她很勇敢,她说人总是要学会独立的。我能理解雨时的不同,不过我还没有在班里与其他同学沟通,他们应该也观察到了雨时的与众不同,下个星期一的综教课我打算做一个“包容与鼓励”的主题班会,告诉他们正确的认识一些不一样的孩子,怎么与他们相处,我不会直接告诉他们雨时就是这个孩子,你建不建议同学们正确认识雨时?还有雨时如果有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会有特别反应吗?”

 

雨时画的莎士比亚

我想,雨时之于袁老师,是完全陌生又充满挑战的,作为妈妈,我除了用文字使袁老师尽快对雨时有所了解,别无他法。所以,我很认真的回复如下:

“袁老师,非常非常感谢!

刚才在幼儿园接我家老二,然后又把雨时接回。后来一直在做饭,所以没及时回复。

雨时回家后很开心,也跟我说到自己进入新的班级也有点紧张(比如她上数学课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当然也不会做数学作业,她心里还是紧张担心的);说袁老师对她很好,还找她谈心了;说物理老师很友好,还给大家做了好有趣的实验.....她一边帮我切菜,一边跟我聊学校里的这些情况。

 

雨时有一些可能终身都难以改变的自闭特性,而这些特性,单从她的外表看,因为没有任何残缺,所以要使不懂她的人做到接纳和包容她,是真心不容易的。她们这一类的孩子不比那些聋哑的或者肢体残疾的孩子,更容易博得同龄孩子的宽容和同情。

 

袁老师说到用综教课开主题班会的形式来让孩子们正确认识雨时,真的太好了!非常非常感谢!在如何引导学生方面,袁老师一定比我们做家长的更有经验!我也觉得,按袁老师的这个方式跟孩子们说说更好,毕竟孩子们都读初二了,即使大人不说,她们其实也能一眼就能察觉得到雨时跟别人不一样的。不过,我一直相信孩子们其实都会有一颗善良的心的。

 

当然,也不能避免同学交往中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去年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当时阳华老师告诉我说雨时打了班上一个男同学。我知道这个情况后,非常惊讶,因为雨时从来不打人的,怎么还去打男同学?我狠狠教训了雨时,没想到她哭得非常伤心,断断续续告诉我说是其他同学都在喊:“雨时,打***,雨时,打他!”她就真的打了。知道这个情况后,我很难过,因为在雨时的字典里,根本没懂同学们这样说是不好的事,她还以为她照同学们的做,会使大家都很开心,她就真的打了那个男同学,那个男同学就哭了,去告诉了阳老师,而其他捉弄唆使雨时干坏事的同学都沉默了,因为他们其实也只是玩笑起哄.....我把这些情况及时反馈给了阳老师,阳老师也帮我很好的处理了。发生这件事后,我在家经常教雨时,再有这样的唆使她去使坏的情况,坚决不可以做,告诉她要如何分辨是非。我想在这方面,随着雨时自己的认知理解能力的进步,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还有,就是随着她和班上同学熟悉后,她有可能总是会和同学去说那些只有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科普方面的、历史文化名人方面的。而这,又是比较容易遭到同学对她的不耐烦甚至反感的。在22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个非常善良的小女孩都曾在作文中写过这事,说雨时让她很烦,雨时回家跟我说过,我知道后是很心塞的。因为即使我千万次跟雨时说,不能总是给同学说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她就是控制不住,还有就是她也不知道跟同学说什么为好,所以,就只说她自己知道的东西了。

 

这次雨时去北京参加夏令营,最突出的也是这一点。但是她回来时跟我说:“妈妈,我这次控制住了,没有总是和别人说我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我一开始还担心夏令营老师拒收,不敢说雨时实情,只说雨时自理能力极差。后来夏令营老师和同营的孩子还是很快发现了雨时的与众不同。但是令我非常感动的是,潇湘晨报的这些年轻女老师给了雨时特别的关注,尤其是我外甥女,比雨时小3岁,因为同行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姐姐,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夏令营结束后,我告诉老师们雨时的真实情况时,她们还反过来给了我很多安慰和鼓舞。

 

雨时的情绪总的来说是比较平和的。但是她也会有遇到一些情况,自己不太会表达但又着急害怕时,捂着耳朵把头埋到很低然后什么也不说的情况,或者就是老师叫她,她害怕老师批评什么也不说就跑开的现象。在家里,只要我们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跟她提建议,她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非常配合的。

 

雨时还有一个特点,她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自我控制能力也不行。而且她还属于听觉型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很多时候都是靠着我读书给她听的。

暂时把我想到的一些情况汇报给袁老师。也拜托袁老师帮我和其他任课老师说说,我自己也会想办法和老师们交流的。谢谢了!

 

.......

 

就这样,雨时开始了新班级的新生活。期间我也和雨时其他的任课老师微信交流了一些情况,在此没有一一记录。但我们全家永远感恩和铭记着每一个老师对雨时的宽容和关爱。

 

最让我感动的是开学第二周的综教课。袁老师的安排很巧妙,因为语文刚好上了有关梵高的一首诗《星星的孩子》,袁老师要我拿几幅雨时的画去,结果除了电子稿,我在家选来选去,没有中意的,只好拿了发表了雨时的诗的杂志给袁老师。

后来袁老师发了微信给我:

“雨时妈妈,上午好,今天的综教课我本来是要雨时到办公室回避,因为我要讲雨时的故事怕她难堪,她很勇敢说因为要讲雨时的故事所以她要参加,还和我说她小时候也有轻微的自闭症,见雨时如此坦诚,我在同学们面前也就没有忌讳的告诉他们雨时的情况。下面是同学们的一些感想,选了几篇,大家以后应该都能和雨时好好相处的。”

下面是袁老师发给我的雨时的同学写的感想,看得我泣不成声:

雨时那天回来主动告诉我说:“妈妈,我知道袁老师这样介绍我,是为了让同学们更好的了解我,帮助我。”我说是的,但我又强调:“雨时,你永远都要记住,没有谁是非得要帮助你的。我们不能总是希望别人来帮助我们,我们要自己尽自己的努力去做。但是我们要记住和感谢每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

 

雨时现在在新的班级每天非常快乐。我中午去送饭时,她总是不停跟我介绍班里的同学,总是说谁谁谁都和她成了好朋友。我知道,她是把所有人都当好朋友的,在她的字典里,只要同学能听她说话、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她心里就认定别人和她是好朋友。当然,话说回来,在老师的引导下,班里的孩子的确是对雨时很友好。

 

我想象中最艰难的事,又过去了。

我记录下这些文字,是为了铭记和感恩。为什么用《谢谢您,亲爱的老师》做标题呢,是源自于一本让我读一次哭一次的绘本《谢谢您,福柯老师》,这是从小患阅读障碍的美国著名绘本作家派翠西亚波拉寇的一本传记式绘本,正如派翠西亚波拉寇的老师一样,好的老师,可以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每一个残障孩子的求学路上,都有无数可歌可泣的老师,值得我们尊重和颂赞!

谢谢您,亲爱的老师!

这是Thanksgiving Day最好的礼物吧

来源:雨时妈妈的个人公众号「黑眼睛的光与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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