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中午,是永浩每周最期待的时段。最近几个月,逢周二,他就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穿上专业的潜水装备,潜入无声的水底世界,与内心对话。

永浩是一个自闭症患儿,他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经常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但是潜水,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帮助了他。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但廖妈妈看得见,自己的儿子正在趋于平和,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和永浩一样正在接受免费潜水训练疗愈的自闭症孩子,还有另外五位,他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也正因如此,他们最先尝到了美味。

在水里练习写字来平复情绪

谁也无法想象,深水世界里,教练和学员靠手势沟通,永浩竟然学会了水下写字。要知道,在过去的20年岁月里,教永浩写字一直是廖妈妈最头疼的问题,因为他一拿起笔就全身冒汗、无法自持。早在永浩两岁多时,廖妈妈就发现儿子的异常。“他说话很迟,且不喜欢与人对视、交流。”廖妈妈说,但当时医疗水平有限,并没有检查出来具体的问题。直到永浩四岁多上幼儿园被劝退,廖妈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可理喻地“闹腾”,是幼儿园老师对孩子的最终评价。

六岁半时,永浩被确诊为自闭症患儿,廖妈妈也终于清楚了儿子的异常表现因何而来。“七岁时,他的状态有改善,可以写字,可以表达简单的需求,我们就送他去了特殊学校读书。”廖妈妈说,当时永浩的情况反复无常,他们也一直在普通学校和特殊学校之间折腾。在永浩一年级时,本来他是可以写字的,但廖妈妈当时太心急,每天逼着他练习,用力过猛,结果适得其反,使得永浩有了反抗心理,甚至有了生理反应,一拿起笔就手脚冒汗、甚至易怒发火。

去年8月,廖妈妈带永浩去少年宫的一个社交班上课,偶然听说有一群广州志愿者在教自闭症孩子潜水,“当时就想,什么都给他去尝试一下,他的情绪波动很大,有时甚至会控制不住打我,我很担心他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廖妈妈说,幸运的是,学习潜水居然给永浩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先是教会他下水,熟悉了以后开始练习在水下写字。”廖妈妈惊喜地看到,自从练习水下写字后,永浩的情绪不再那么焦虑,并逐渐可以接受在家里写字,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学员在水下练习写字。

“我不敢说潜水改变了什么,但开始潜水后,我们改变了与永浩交流的方法,无论孩子的情绪,还是我们家长的情绪,都因潜水,得到了改变。”廖妈妈说,现在永浩最期待每周一次的潜水,如果让他选择,在最爱去的长隆乐园和潜水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潜水。

潜水能建立自信心

和永浩一起训练的,还有今年19岁的余升。

余妈妈至今记得第一次参加潜水训练的儿子有多“糗”,“不敢下水,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地上撒泼耍赖,”可现在,余妈妈坐在泳池边,远远望着自己永远“长不大”的儿子,他脸上挂着灿烂幸福的微笑,一次次潜入水中,又一次次浮上水面,轻松而惬意。

和永浩一样,余升也是在2岁时被家人发现了异常,后来被确诊为自闭症。虽然当时社会对自闭症的认知并不深刻,但余妈妈还是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带儿子去参加一些结构化的训练,花费不少却收效甚微。

余升的最大问题,是封闭自己,对周遭的一切事务漠不关心。自从参加潜水训练后,余妈妈惊喜地发现,儿子有一些细枝末节的改变。“他以前,对周围事物从不关心,但现在明显改善了,会关心,会主动说话。比如有次永浩来晚了一点,他会问,‘永浩来没来’?”余妈妈笑着说,这搁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如此,潜水还给余升带来了自信,让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他会告诉妈妈,克服了困难,就是成长。“三节课之后,余升才敢把头藏在水里,之前都是一湿到下巴就起身。到现在,他已经可以享受这个过程,放松自己,在水下释放情绪。”余妈妈觉得,永浩通过潜水重建了对自己的信心,而她也对儿子重拾了信心,这是潜水课程带给他们最大的收获。

永浩和余升在上潜水课。

外出潜水感受空间转换

今年8月,永浩、余升等6个学习潜水的自闭症孩子,跟教练一起去到位于西太平洋的潜水胜地帕劳。对于这些孩子而言,这种体验妙不可言。“平时的训练都是在泳池里,之所以设计这样一次户外潜水,是帮助他们打破常规,告诉他们潜水的无限可能。”陈良宝是自闭症潜水训练的创始人,也是孩子们的教练之一,做出带孩子去帕劳潜水的决定,他坦言,当时也承担着很大压力,生怕出现任何差池。但好在家长们很支持和理解他,让他有了将“远足”潜水继续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那应该是一次很难忘的经历。孩子们第一次尝试户外潜水,开始都不敢下水。我会鼓励,也会骂,会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跨出看似不可能的第一步,只有这样,孩子们才能看到生命固定轨道之外的别样的精彩。”陈良宝说,潜水并不能彻底治愈自闭症,但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因为水下这种特定的环境,能让他们迅速安静下来,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沸腾着滚烫着,一下子放进水里,“嗞啦”一声,一切都安静了……当情绪平缓下来,所有的学习、成长就有了一个加速的过程。

“潜水是一个平台,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让他们释放一些东西出来,比如坏情绪,比如特殊的技能。”陈良宝说,没有人知道,这些孩子能做到哪一步,但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或许能看到出人意料的表现。通过潜水训练,陈良宝希望能让这些孩子学会生存所需要的基本技巧,而这也正是所有自闭症孩子的家长所希望的,父母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他们的孩子,能有照顾自己的能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在国际上,通过潜水训练来疗愈自闭症,是一个新的项目,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探索的阶段,但通过近一年的训练跟踪,我们发现了孩子们积极地改变,我们愿意继续去尝试。”陈良宝说,一切都是进行时,他们乐见其成,也一直在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