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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WABC创始人大苗:1500万善款怎么花?

来源:大米和小米(微信号)

前情提要

2017年8月29日早上,朋友圈被腾讯公益的一个“小朋友画廊”一元购画的活动刷屏了(小朋友画廊展示了36幅画作,作品均由患有自闭症的特殊人群创作而成,用户点开H5可以购买自己喜欢的电子版画作),半天时间,该活动就募集到超过1500万元善款,共有580多万人参与募捐。

对于此现象,一则消息突如其来,有匿名人士爆料,该活动背后有投资商参与,称受助者连十分之一的钱都拿不到。尽管由腾讯公益和“WABC无障碍艺途”公益机构的创始人苗世明否认这一消息,并说明了活动细则和钱款去向,但网上仍有不少人质疑善款的最终流向、画作真实性等细节。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心智残障人士的家长以及专家批判此活动,认为这个活动是在消费心智残障人士,同时,这很容易误导大众,认为自闭症等心智残障群体有很多“天才”。

“质问”WABC创始人大苗:

1500万善款怎么花?

虽然距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是对于此次活动,还有质疑的声音存在。“WABC无障碍艺途”公益机构的创始人苗世明到访《大米和小米》,接受大米专访和连环炮“质问”,讲述“小朋友画廊”背后的故事,以及他到底想要在自闭症界做什么?

Part 1

关于“小朋友画廊”成现象级事件

大米:你们当时传播的方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就火了?是通过技术实现的,还是?

大苗:没有,小朋友画廊火了,完全是一个现象级事件,真的不是靠明星靠什么就推出来的。

大米:但是根据传播学的经验来讲,这需要一个发酵和迅速膨胀的过程,这背后是很多个点一起引爆的,想知道你们在技术上是怎么做的?前期策划准备的时候你们跟腾讯是怎么沟通的?

大苗:我们布置了很多点,五个城市的地铁公交车广告,还有一个地铁站用来做线下的小朋友互动,还有一个画展……总之很多内容,但都没用上。

大米:所以说,最初这一个点是怎么实现的呢?

大苗:就是H5提前在朋友圈流出来自己火的!

大米:但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的H5,因为它是通过朋友圈转发的形式火起来,这个传播几乎绝对不是一个人开始的。

大苗:这个真的没有,腾讯跟我们都没推这件事,是H5的团队自己内部测试火起来的。

大米:如果按照技术计算,其实可以找到爆发的原点?

大苗:刚才我们说的就是原点,内测。

大米:就这么一个原点吗?

大苗:应该,因为我们没有特意去推。

大米:你觉得这个创意中最成功部分是什么?是一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张壁纸?

大苗:我觉得基于两点,一是我们这八年的优势。因为我们做的事,这些老师孩子,包括这些改变,如果不靠谱的话,我们早倒了。

第二点我觉得是腾讯本身对线上的了解,毕竟腾讯是做新媒体的,在打造这个H5产品的时候,还是考虑了公众背后的接纳度。

大米:所以你们得到的准确的善款的数字是多少?

大苗:1200多万。

大米:不是一直外传的1500万?

大苗:1500万是从去年开始计算,去年我们筹了350万,到今年扩大到1500万,所以我们筹款的实际金额应该是1100多万,不到1200万。

大米:你有想过会达到这个数字吗?

大苗:没有。我当时觉得,大体筹个6、700百万,能达到100万就不错了。说实话因为这个我们本身其实不太重视筹划,为什么降低到1块钱,主要是想让看到的人觉得自己不是在捐款。

我们想筹的是什么,我们在筹的是“认知”——公众怎么看待自闭症孩子这个人群。

大米:这样规模的活动,在腾讯跟你们的合作方来讲,是经常有的,或者说这个画就这么多的?

大苗:其实都是赶巧,就是他们想做这样的事,我们也想做,一拍即合。

大米:那一年里面腾讯会做多少次这样的活动?或者说像你们这种重视程度和前期筹划程度的,他们一年能有多少这样的项目?

大苗:腾讯今年投了七个预热项目,我们算预热项目之一。

大米:那你觉得你们是最成功的吗?

大苗:我们当然是最成功的啦!这三年的99公益日下来,小朋友画廊引发的效应、话题度,都让人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后面会推动艺术公益这个领域,就我们跟腾讯会延伸这个领域,通过艺术、非语言的形式,推动公众的认知和参与。

《遨游太空之旅》by吴永逸 22岁 自闭症

Part 2

筹到1500万之后要怎么用?

    大米:这么多善款你们会怎么用和怎么去监管?或者说你的打算是什么?

大苗:我们有公示这个项目的计划。

其实当时深圳民政局和上海民政局都让我们交报告,询问我们的流程是否合规合法,包括这个项目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到明年我们会出公示,告诉大家1500万花到哪了,怎么花的,付给了多少孩子等等。

大米:你认为如何样花掉这1500万是最理想的一种方式?

大苗:其实这1500万只是一个项目服务支出,比如帮助3000多个孩子,然后在10个城市里去做日常的融合艺术疗育的服务,要上多少课,每次多少人?等等。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我还要关注政策的改变。

小朋友画廊事件之后,关于自闭症,关于特殊人群融入社会的提案有没有突然间增加?这个社会对这些人群的认知有没有改善?

以前大家都觉得这个大街上是不能有这样的孩子的,但这个事件发生后,这一年里,社会对这些人群的接接纳度会有多大的提升?

这些是我现在关注的。

大米:咱们俩关注的点不太一样,作为这个项目来讲,用多少钱来达到多少次服务,它是不是一个快餐式服务?WABC有能力达到这么多场次的标准化服务吗?或者是在这次活动之后,大苗要干什么?这1500万能给你带来什么回应?

大苗:我大概的理解是这样的,其实机构关注的核心社会问题是什么呢?是‘特殊人群融入社会难’的问题。

什么是特殊人群?就是自闭症、智障、脑瘫这些有沟通障碍的群体,l基本上来说都有一定的沟通障碍。我当时最大的感触就觉得这些孩子被社会误解了。

很明显,他和他们的家庭,跟这个社会融合度非常低,教育、医疗、就业、认知这四点,我认为最重要,但这四个点他们处于基本上没法跟社会对接的状态,而我要做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个,跟国际接轨,我发现我们也能接得上,大家都能对话,去美国做演讲的时候,他们看完我的分享,会觉得很震撼。尤其是一些融合性的机构或组织,像我这样带着普通人和特殊孩子做互动的这种体验,美国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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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苗:未来我想做的事

大米: 为什么会去传播艺术疗育?或者说为什么会有“小朋友画廊”?

大苗:无障碍艺途发展了八年,实际上自己是从来没有拍过什么宣传片,或者做特别的宣传,当时传播艺术疗育,是基于两点。

第一点,其实我们一直很难证明艺术疗育有效。大概在2016年,我们录了一个一条视频,录完那个视频之后,我们发现这个方式反而快速地让别人知道我们有效,因为这些家长都是愿意站出来配合,而且孩子他可以直接去表达沟通。

第二点,也是从2016年开始,我们正式跟美国的艺术治疗合作,每年我都会去美国交流学习,加演讲,对方专家也会过来国内分享,在这个交互当中,就发现我们的方式跟美国艺术治疗体系的逻辑是相通的。

大米:但是我们肯定没有他们更系统。

大苗:对,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嫁接国际资源,就是因为它有这样的系统。其实我不太会教孩子,但是这个美国老师来了就能教了。不过我自己是可以保证,我经手的这个孩子,他是有变化的。

基本上,我们自己认为‘本土+国际’,这个对接算是完成了。所以今年年初我在北京开了一个战略会议,跟爱佑也开了成立专项基金的会议,我们等于是第一个爱佑的专项资金。我说我发誓今年,一定让10亿人知道这个艺术疗育有用,就是这一件事。

大米:其实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大苗。如果你想把艺术疗育当做一个长期化、深度化、标准化和科学化的项目来做的话,是需要有实证来证明它有效,绝对不是这么多人站出来说有效,它就是有效的。

美国自闭症国家中心每年都会公布一个具有实证性疗法的榜单,上榜的疗法全部是经过长期跟踪数据对比实证分析,有效还是无效?用对照组这种长期的实验得出,绝对不是一年能完成的。

大苗:其实我们去年成立了一个艺途学院,就是有点像一个艺术疗育学院,它以应用实践包括研究为主,比如城市老师的培训——我要以一个什么样的标准输出这个服务,包括一个孩子,一年多少次课可以改变到什么样子?在语言、沟通、注意力和他的这种思维方面的评估手段,我们还结合一些脑神经科学领域,所以我会在深圳建一个这样的国际性的研究中心,背后可能有国内国外,这个领域的专家去研究评估以及培训输出。

大米: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大苗:对,我在深圳会做两件事,一个是建立国际性的研究中心,就未来3、5年的一个规划。还有一个是在就业层面,我会扶持一些与这个人群相关的企业,孵化一些残障人士企业项目,让家长和孩子都在我们这上班。

大米:那你会觉得他们适合哪些工作?或者说你会开展哪些工作?

大苗:首先要明确一点,其实我不太希望公众认为这些孩子都是天才,只是靠画画就可以生活了!但是公众的认知是什么?就什么东西都往钱这个方面去思考,他们觉得这卖画卖画的,问题就解决了。

其实不是这样,我们实际上是一个赋能过程,是通过绘画让这些孩子能建立融入社会的信心,让他和他的家人知道自己是有用的。实际上等于是一个心理作用,通过艺术疗育恢复孩子融入社会的这个心理。

大米:我觉得这个特别好。

大苗:像我的理念,或者我们机构的这个文化里,这个人群将来一定只能从事某一行业。这个是一定是有误导。

我们提倡的是什么?即社会是一个全接纳的状态。每个企业都应该允许或者接纳这样的人群去上班,或者说跟他们在一起。比如这一百个人都在编辑,中间插入一个自闭症成年人在这画画,或者擦擦桌子养养花之类的,就他们是可以两边沟通的。

全接纳,这是未来我对社会的一个主要推动方向。

但是我必须得抛砖引玉啊!我说了,可别人不信,说这些人能干活吗?

所以,我会先推动几个类型的企业,比如我跟京东会有一个项目,让他们画画,开商店卖衍生品,那我们的小朋友就可以参与到这个流程和创意设计里面去。

大米:我觉得京东这个主意很棒,因为如果我们单卖孩子的作品,可能高于市场价格就很难推出去,也很容易让人家觉得这种施舍是一次性的。但我们可以用一元换购的方式去买孩子们做的东西。

大苗:不只是卖东西,我甚至还会提供什么服务?比如这个企业,他对小朋友画廊有认知了,想招这样的残障人士来上班,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那我就向这样的企业提供收费服务,给你推荐孩子,帮你做融合培训……等等,我会用好几种形式去孵化一些企业项目。

当一个孩子出去上班以后,我们的艺术中心就变成他的一个继续赋能和提升融合能力的基地,日常上班,周末还是可以回来画画,互动玩一玩。

《蒙德里安变奏》by文文 21岁 自闭症

做一个特殊人群的社会企业孵化器

大米:那你的公司是会继续公益性的方向,还是会把它像我们《大米和小米》一样做成一个社会性的商业企业?

大苗:未来就是两个板块,研究输出可能是公益性的方向,培训就是以研究中心为主。我说到扶持他们就业的这些企业,就是社会企业形象。就是说我们每推出来一个公司,这个公司里至少得有25%的人,是我们的小朋友。

大米:也就是说你梦想成为这种类型公司的一个输出者或者说老板?

大苗:我还不算老板,我就算推动者吧。

大米:但是你这个公司?

大苗:其实是个孵化器。我有点像个什么呢?就像一个特殊人群的社会企业的孵化器,因为这些项目资源都在我这。

大米:就是你把自己的创业方向定位为做这样的孵化器?

大苗:是的。

大米:那我更关心的是通过你们这种推动,到底是已经有多少人,或者说会有多少人,会有多少自闭症的小朋友或者其他障碍的小朋友能够走上就业?

大苗:这个方向,其实才刚开始。我不是说了我过去八年,我只做了两件事,第一,证明自己这个服务是有效的,就各方面证明,家长也这么认为,孩子也认为,老师也认为;第二,跟国际接轨,我先去证明我这个逻辑是对的。

Part 3

如果强调“障碍”

就四处都是“障碍”

    大米:实际上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大苗:可能是一个我自我治愈的过程,这是我个人最大的收获,因为我童年的经历,和这个自闭症小朋友的有类似的过程。

所以我当时遇到这个人群的时候,共鸣特别强,我觉得我一定要帮它们做点什么事,帮它们实际上等于在帮我。

大米:实际上我们的孩子如果是有质的障碍的话,是很难跨越一个现实的——也就是说,纯粹靠艺术,不可能让孩子痊愈。

大苗:但是这个东西很难说,我的逻辑是这样,就拿中国跟美国相比,美国的社会接纳度高,这个人群的问题只是介于他个人的问题,这些小朋友本身的表达障碍,社会不会歧视你。但是在中国,公众中没有这样的孩子的家庭,他们对这个人群是有偏见的有门槛的。

所以我们需要提升中国公众对特殊群体的包容度,当我们的社会对残障群体的认知度足够高,心态足够包容了,我们的特殊孩子自然就“正常”了,能跟大众“融合”了。

大米:你的意思是,不是指他‘正常’了,而是在这种社会观念的正向发展中,他本身也会越来越好。

大苗:所以我说自闭是每个人的一面,而不是一类人的标签。有的时候我就想弱化这个障碍,所以有时不愿意提我们机构只服务自闭症。

实际上我们的小朋友,他们胳膊、腿、眼睛、鼻子都是好的,能吃能睡,这都是正常的,他只是有沟通障碍。

所以我想做的事就是让公众接纳的这块门槛降下来,同时这些孩子自己的能力也得提升起来。比如不会在屋子里来回乱跑,能听阿姨说话,给阿姨打个招呼……等等,就是让这些孩子有一个基本的社交逻辑,他能某一个空间里呆着接受所谓的普通人群,而普通人群也能接受他们,到这个时候,所谓的障碍就会‘消弭’了呀!这就是我的逻辑。

大米: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不光是靠自闭症患者他自己的能力提升,社会认知也要飞速提高。

大苗:我对这个社会的理解,将来,要么就全都有障碍,不管任何人都是,要么就全都没障碍,你如果非要去认为这个有障碍,那个没障碍,实际上反而是障碍。

《春之月》by捷麟 22岁 自闭症

大苗和艺术疗育

大米:你现在能做到,别人怎么说你,你也无所谓了吗?

大苗:对,继大黄鸭活动之后我多活一天,都觉得是赚的,因为大黄鸭活动起源于小时候我看到心爱的小鸭子被踩死,心里有创伤,当时我还拿脑袋撞墙撞了一年,但大黄鸭活动开始那天,我就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备注:大黄鸭是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以盆浴黄鸭仔为造型创作的巨型橡皮鸭艺术品,并带着它全球巡演。2014年,为了满足WABC里的一位自闭症画家岩岩想看大黄鸭的心愿,大苗联系上霍夫曼的工作室,把大黄鸭邀请来到了上海)

2014 大黄鸭在上海世纪公园

所以我特别理解自闭症小朋友的各种情绪行为,打自己、好动、咬自己、打别人……但我可以跟你能打包票,凡是到我们机构来的,一年内这些行为都会消退。

所以当时网上有文章说99%的自闭症孩子不能画画,我觉得这有点瞎说。因为所谓的自闭症孩子不能画画,不是结果导向的东西,这是一个表达能力的问题,我只是把那些好动的行为,表达情绪的方式,比如说打人、咬自己,转移到了画画上面。

大米:当时我们拿了这几幅画去给我们《南方都市报》的美术总监,他们都觉得这些画的表现力还是跟普通人画的有明显不同,色彩更浓郁,更直白,张力更强。

大苗:源于两点,我跟你分享着我的八年经验。

第一,本身的自闭症小朋友,它是个谱系障碍,刚好他这个谱系障碍让他对一些颜色一些线条一些图形比普通人更敏感。

大米:这个我承认。

大苗:对,所以不管是刻板行为也好,专注也好,它反正是会对某一点感兴趣,有可能是色彩感,要么是线条,或者是图形,反正就是自闭症谱系有自己这个特质。如果你引导得好,孩子的整个状态就会稳定下来,然后就可以通过画画来表达,去开始记录自己的情感。

当孩子进入情感之后,老师再问他,你这画的什么呀?

他就会回答画的是我跟着妈妈去买菜——语言就出来了。

但要是没有画画的过程,先直接去问他,可能他就不会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

大米:那我们怎么在共通的世俗审美标准上,去跟特殊人群的审美做一个平衡呢?

大苗: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我觉得它是个唤醒机制。

什么意思?就是说这些孩子的画里边是没有权利金钱欲望的,是天然的。

这种天然在国外,叫原生艺术。

也就是说自闭症孩子的这些画,其实是在唤醒普通人的初心和童年,这样的状态,我们小时候都拥有过。

所以当时1元画廊出来能触动公众的原因,是在于我们表达得很纯粹,大家从画作中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欲无求的东西,感受到了纯真、美好和感动,那我为什么不去分享?不去表达一下自己看到后的感受?

来源:大米和小米(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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